十、 希 望

  我除了上班外,只有业余写作是我唯一的生活内容。当前世界工业发达的国家早就用电子数控技术进行机械加工了,我们厂无论是车、钳、铣、刨、磨,各工种仍是手工操作,干活凭力气吃饭。每天以简单重复的机械动作,加工着成千百上千个粗糙的零部件。年复一年、日复一日工人只是机械的一部分,谈不上创造,哪里会有什么兴趣?

   中国的机械工业没有能力参加国际上的竞争,电器工业差距更大,工厂的任务越来越少,电器厂由过去的三班改成两班。早班六点到下午三点,晚班从下午三点到夜里十二点,这样我每天都有白天活动的业余时间,我要用全部的业余时间到图书馆读遍万卷书!

  其实,我的追求目标就在眼前的地平线上。献身文学艺术的理想那是多么的灿烂辉煌!可就是永远达不到地平线,人又那么容易陶醉在追求的过程中,我们还不都是在这种陶醉中,才得以从现实生活中熬出来的吗?

  搞文学要"读万卷书,行万里路",流浪时我已经走过了万里路,恢复工作后,我利用业余时间,又走遍了北京的各大寺庙。

  看到中国的古代建筑真是太美了!有位业余的文学爱好者,看到长城后诗兴大发,但又苦于找不到美丽的词句来表达,就对着长城高声朗诵道:"长城啊,长城──,你真他妈的长!"

  其实我也就是这表达水平,站在古建艺术珍品面前,我也真想高声喊一句:"真他妈的棒!"

  流浪时我就对古代建筑产生了极大的兴趣,在北京这座巨大的古建博物馆,更是得天独厚。尤其是受父辈的影响,我父亲是从房修公司退休的,他在房修公司就接触过古建,退修以后又被特聘为古建施工工程师。   我父亲说:"各国都不缺设计工程师,最缺的就是施工工程师。要把设计图变成建筑实体,施工工程师即要领会设计意图,又要懂施工工艺……。"我理解父亲的意思,我要发挥自己的动手能力,在这方面下一番功夫,这首先要读大量的古藉,我要在文学和建筑的结合部找到突破口!

  一九八四年我父亲主持修复潭柘寺,现代的施工手段溶入到古建修复中去。

  据说"先有潭柘寺,后有北京城",这个藏在深山里的古寺,始建于晋代,鼎胜于清朝。后因挖煤而断了潭水的源流,谭水干了,柘树砍了,古寺空有其名从而衰败,。寺庙建筑又经过"文革"的浩劫已破烂不堪。   修复工程开工时,潭柘寺的牌楼门柱,下半截已经腐烂,不要说修复,碰一下都会全部倒塌的危险。一九三六年旧北平市长曾下令,把全市的牌楼都换成钢筋混凝土的柱子。他唯独把潭柘寺的牌楼给落下了。如果现在也把潭柘寺的牌楼换成水泥的,就要把四柱三楼的牌楼全部分解,然后打好水泥柱子再全部组装起来。但是,按这个方案施工财力和时间都不允许。

  父亲和专家们与老技术工人一起研究新的方案,最后决定给牌楼安个假腿。工人们先搭起脚手架,然后用千斤顶把楼顶悬空,再把楼柱的腐烂部分锯掉。腐烂的柱根在抱柱子用的夹杆石柱基里,满都成了朽木渣子。

  工人们事先用钢板为每根柱子都做了四块瓦状的护板,夹杆石柱基座用水冲净后,把假肢的钢夹板稳在夹杆石里,再用水泥做成带护板的半截假柱子。当水泥经过了二十八天养护期,整座半只断腿的牌楼顶就按上了钢夹板的假肢。一座古牌楼就以崭新的面貌屹立在寺庙前了。我在工地上亲身领略到建筑工人们的聪明才智,这才改变了对泥瓦匠的看法。过去我总觉得泥瓦匠和老农差不多,又脏又累又没文化,其实不然。亲眼见到我父亲主持的工地,感到其妙无穷。我幻想着有一天,我也能主持一项建筑工程,并在这项工程里展现我的聪明和才智。 我发现在古建中,牌楼是最没有实用价值的了,充其量是个没墙也没门的门楼儿。纯属装饰物。尽管如此,它却凝聚了古代建筑艺术的精华。甚至比实用建筑更高一筹。于是,我决心对这一建筑艺术进行考察。翻遍了书刊,发现没人涉足这个课题。我有相机,又有破笔,从此我就骑上自行车,开始了业余考察北京老古董的新事业。

  牌楼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商、周时代。它是由表闾、阙门、乌头门、棂星门逐渐演化为牌楼的。日本寺庙前建有"开"字型的木架。那就是我国唐代传去的木牌楼。中国的牌楼发展到清代已经变成工艺品了。只有日本的牌楼还保持着当年的质朴。考古的另一个硬功夫就是实地考察。业余搞考察,国家不承认,有些地方连进都不叫你进。

  北京是全国建牌楼最多的城市,共有一百多座牌楼,虽然有的只剩下个基座了,但几乎每座都有独到的特色。在古代,牌楼唯一的实用价值就是能挂牌匾。贞节烈女、登科新贵、功臣将士如果能得到皇上赐的一块牌匾,那将是全族全乡的荣幸。拨银立牌楼是理所当然的了。雍正皇帝在北京最南端的榆垡附近,为自己的奶妈子立了座石牌楼。袁世凯在香山为他的小老婆儿立了个石牌楼。当然,在京城里的各宫苑,皇上还是为自己立的牌楼最多,尤其是北海公园是各式牌楼最集中的地方。

  我跑遍了北京的城里城外。就连一点痕迹也找不到的三座门牌楼,经过故宫博物院院长单士元老先生的指点,我也收集到了。

  单老在小石桥的家中热情地接待了我。老人家对我考证北京的牌楼大加赞扬,并向我无私地提供线索说:"大高殿是皇宫训练宫女的地方。大殿前有三座门。门前的这座牌楼很有特色,早先的牌楼都有戗杆,唯独大高殿的牌楼的门柱上不许加戗杆。所以北京有句俗话说;'大高殿的牌楼──无依无靠'。这也许这是皇封的,故意叫这些宫女们孤伶伶的没有依靠。 北京的木牌楼为了结构的需要,都有戗杆支撑着楼顶。大高殿的牌楼没有戗杆,强度不够怎么办?工匠就把楼柱的地下部分加长。位于马路中央的大高殿牌楼在拆除时,挖了好几米也没挖到根底。最后决定锯断不挖了,直到现在柱根还在地下埋着呢。"老一辈的专家这么热情诚恳地指点,使我大为感动,更激励我搞下去的决心。我南寻北搜,终于把北京的牌楼都查到了。

  我东奔西跑,搞了整整三年,终于写出了一篇有关北京牌楼的考古论文。 自从我选择了考查牌楼的课题后,就常拉着国强一起,背着照像机到处去采景。北京是个巨大的博物馆,我到古塔寺考察牌坊时,认识了正在寺内搞研究的女大学生刘芸。她大学毕业分配到文物局后,主攻课题是北京的古塔。

  刘芸听说我在利用业余时间考察北京的牌楼,立刻对我另眼相看。她说:"搞考古专业全凭文史功底,看了你收集的材料,和你的手稿,我觉得你还真有股子钻劲儿。"从此我们两人常常互访。 我的宿舍本来就离在厂区不远,外人进宿舍还要登记。男友来访,大家都不介意,只要有女的来找我,马上就有人在背后窥视和议论,科里的人都说我走了"桃花运"。听人说"寡妇门前是非多"我感觉光棍儿面前是非也不少。尤其是我这个已经打了两年光棍的人,有凤来仪,必受怀疑。 说来也是:男人和女人之间不可能有长久的友谊,因为有两性关系在时时的渗透,男女之间的友谊关系,时间一长就会转化,两性关系总要冲激友谊关系,似乎这是必然的趋势。尤其是两个单身在一起的时侯,友谊关系最脆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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