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篇小说                  来去匆匆

   作者笔名:长海

   玉晶又失业了,她提着个不大的手提包,垂头丧气地走在大街上,她实在想不通,为什么自己就这么处处不顺。想当初,她以为来大城市会长好多见识,没想到她见得东西简直让她无法承受。她对自己的前途越来越茫然,真想为自己算一卦。
走到立交桥田玉晶突然被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拦住了去路:“小姐,您的两只眼睛水汪汪,家里必定住高房。您的......。”
  “你想干嘛?”
  “我看你一脸福相,特意免费送您两句话。”老人怕姑娘听不懂,就接着说:“我是看相的。别人学的都是麻衣相,我学的是布衣神相。您看,姑娘眉毛弯弯,家里姊妹有三。”
  田玉晶正想算算今后的运气,这人见了面就说我能住高房。还真准,老家的房子就是高,到北京还是住高房。还能算出我们姐妹三个,这么准就让他算算吧,可又怕上当,就问:“看个相多少钱?”
  “说得对您看着给,十块不嫌少,一百不嫌多。看得不对,分文不要。”
  “你看我能发大财吗?”
  “女人发大财,真是划不来,自己受尽苦,男人还不爱。”
  “那你看我的命苦不苦?”
  “有福之人不生在无福之地。姑娘虽然生在外省,现在不是也来到北京这块福地了吗?姑娘您面如满月必有厚福。”
  “有什么厚福?在老家净受苦,到北京来还是老倒霉。”
  “我说的是后来的福,年轻受苦不算苦,老来享受才是福。”
  “等到老掉了牙,有福管啥用?”
  “姑娘面如博粉,必有艳遇。只是下颏尖又小,感情必定有困扰。”
  “什么时候才没困扰?”
  “眼角为尖门,尖门太深,您切记要晚婚。”
  “什么时候算早,什么时候算晚?”
  “您的夫妇宫有黑痣,早晚会有离婚的事,二十六岁不算晚,越晚越保险。”
  “那么大了,还有人要哇?我们村里十六的姑娘就定婚啦?”
  “姑娘请放心,您到老了都有人亲。”
  “你还能算什么?”
  “您想算什么,我就会算什么。香港的大老板找我算买卖,算一卦就是上万的卦礼。”
  “算了吧,我就十块钱,给你吧。”
  “姑娘刚发了财,不想破财免灾呀?”
  “我这点工资还算财呀?都破了,能免多少灾呀?拿着吧,只当我倒霉又破了财。”
  田玉晶一看相面的又拿出一把竹签来,扭头就走,生怕他又搞出什么新花样来。

  童明不相信命运,他认为人的成功全在于个人奋斗。他虽然把田玉晶的这段算卦经历也整理出来了,但还想把它删去。又转念一想,难到田玉晶没有奋斗吗?难道我不是也在奋斗吗?田玉晶算完了卦仍然没有逃回老家去,不是正说明她还在继续奋斗吗?虽然我和田玉晶都没有奋斗成功,其实人们不该以成败论英雄。
  不过有一点令童明大惑不解:田玉晶在我这里试用了几天,我已经给她开了工资,证明我已经宣布试用期已经结束,这是不言而喻的事实。她明知道我雇不起她,可她宁可给我尽义务。几天来田玉晶完全掌握了我的底细--纯粹一个穷光蛋。她为什么不挣钱也想在我这里干呢?虽说管吃管住,也算是能“混饭吃”,但田玉晶绝不是有饭吃有地儿睡就满足的人。也许她看出我需要她,等我成功了再狠“宰”我一把?据观察田玉晶不是那号儿人。总之,她不是一般的农村姑娘,她可在社会这个大染缸里滚了六年啊!
最现实的是,我童明的采访刚刚开始,她田玉晶的新工作还没找到。“即来之则安之”当穷人真好,最不怕失去什么!如果田玉晶赖在我这里不走,我索性就假戏真做,不花钱白捡个媳妇,我只有沾便宜的份儿,绝对没有吃亏的地儿。
  “那咱们就继续?” 童明问。
  “继续。”田玉晶附和着。
  童明没有发表过小说。但他写惯了报道,职业习惯令他文简意炼。他是编辑,职业习惯令他大删大砍,他是搞新闻的,职业习惯令他爱刨根问底儿。
  童明疑惑地问田玉晶:“你的电脑技术是在哪儿学的?”
  一提起“学技术”田玉晶显得顿时黯然神伤,这勾起她的唯一思念,那是她理想中令她荡气徊肠的人。

  算卦就向听天气预报一样:天要刮风下雨谁也挡不住,人走败字厄运谁也逃不脱。算了一卦的田玉晶想:管它富贵不富贵,反正都得活着,我倒要看个最终的结果。她过了立交桥没走多远,就发现一个小门脸儿,窗子上贴着一张白纸,上面写着:“招聘业务员。”
  说是门脸房,其实就是一间铁棚子。当年街道办事处为了“开放搞活”捞外快,满大街盖的都是这样的简易棚子。于是招来上百万的外地人来租住。闹得首都北京乌烟瘴气、盗贼遍地。无论是大街还是小巷,到处都是小棚子,简直象个贫民窟。就田玉晶目前的处境  ,她也管不了这些,只管推门进去。
  原来这铁棚子里的小老板不是外地人,年轻的小伙子像是个待业青年,见田玉晶进来起身忙问:“小姐要看什么?”
田玉晶一看,原来这是个租光盘的小门市。靠门口有张桌子,桌上有台电脑和一台光盘机。由于地方小,一台25寸电视机挂在了墙上。另一面墙上横钉了许多窄木板,上面摆了一排排花花绿绿的光盘盒。另一面是一张打开的钢丝折叠床,上面有几个纸板箱,箱里都  是简易包装的盗版光盘。小伙子指了指光盘说:“十块钱一张,随便挑。不好用管换。”
  田玉晶犹豫了片刻说:“我是来应聘的。”
  小伙子立马来了精神儿:“干过吗?”
  田玉晶摇了摇头。
  “会电脑吗?”
  田玉晶又摇了摇头。
  “什么文化?”
  田玉晶说:“高中毕业。”
  小伙子满有把握地说:“行,行!不会的我教你。好学!不过工资可不高。”
  见小伙子这么痛快,田玉晶差点儿喊了句:“中!”话到嘴边又改了口:“那就请您多指教啦。”
  小伙子突然想起了什么,说:“你是哪儿的人?有证件吗?”
  田玉晶边拿证件边回说:“河南的。”
  “好!试工三天,过后这店就交给你了,我进货,你看着门脸儿。晚上你就睡在这儿。行吗?”
  田玉晶连连点头。

  说来也怪,田玉晶走到哪,哪就红火。开门脸儿就是这样:越冷清越没人来,越是人来人往的,那怕是闲逛的多了,也能招来生意。
  小老板姓黄,一有时间就给田玉晶讲解有关电脑的知识。小伙子振振有词地说:“外国人忒会做生意,照相机稀烂兼地卖给你,可胶卷瘊贵。录音机、录放机便宜,可磁带贵。买了一台机器,就要买百来盘胶卷、磁带。不买软件,硬件就是一堆废铁。计算机也是一样,软件比硬件还贵。中国的老百姓买得起硬件,买不起软件。所以说,中国计算机事业的发展,全是沾了我们盗版光盘的光。正版的系统软件,外国人卖我们好几千元一套,我们十多块钱就能买好几套。所以,只要我们盗版光盘卖得快,电脑就卖得快!”
田玉晶大惑不解地问:“我听说,政府抓盗版可紧啦。”
  小黄老板满不在乎地说:“甭说盗版啦,就是对盗贼的破案率,也超不过百分之二十,所以社会才这么乱呢。讲深了你不懂,我老爸讲话:人心乱,社会才乱!你抓得住我的心吗?嘿,嘿。这学问可深啦!”
小老板在田玉晶面前自命不凡地教育着这新来的雇员,不时得意地晃着脑袋。

  一开始田玉晶对小老板没什么好印象,总觉得他油嘴滑舌流里流气的。处长了觉得他还挺能干的。田玉晶对电脑是从零开始,一步一步跟小老板学会的。先是中文字处理,然后是电子表格,又学画图又学上网。一个教的用心,一个学得刻苦。很快田玉晶就对电脑的软、硬件有了全面的了解。怪不得人家说:“真传一句话,假传万卷书。”呢。要是报班儿去学,起码要花上千元,看了一大箩书,还是越看越糊涂。什么真东西也学不到。而小老板就能把最复杂的知识简单化:“火箭技术多复杂,说白了,就是咱玩的‘二踢脚’。这电脑看着挺难的,其实就是个比较复杂的两向开关!所谓数字其实就俩字:1和0。1就是开,0就是关......。”
田玉晶对小老板这深入浅出的讲解报以甜甜的微笑,这是她有生以来头一次发自内心的微笑,也许是小老板被这微笑所感染,他更加起劲地讲起来“电脑是美国人发明的,所以尽是英语,我教你学英语的绝招儿,这叫趣味英语。你看电脑里有猫、有鼠、有狗、有兔、有龟......。我一一指给你看,准能记得住。你看,这是猫。Modem,调制解调器。这是长尾巴的老鼠,Mouse,叫鼠标。这叫软件狗,加密用的......。”
  “就是找不到兔子和龟。” 田玉晶认真地问。
  “在里边,主机里边。兔子是软的,Toos,工具软件。龟是硬的, chip,硅是沙子里爬出来的。印度人从沙子里提炼出了硅,又从血汗里扎出了软件,如今发了。台湾也靠电脑发了,全世界百分之八十的硅片出自台湾。没有硅晶片电脑就完蛋了。完蛋, finshed。非内事,就是完蛋!” 小老板饶有风趣地用日语的腔调问“你的,明白。”
其实田玉晶在学校也学了点儿英语,只不过老不用也“就饭给吃光了”, 小老板一提醒她就又拣起来了,她觉得小老板挺幽默,就学着他的腔调回答:“明白,明白。”

  田玉晶在这小小的门市里,学到了大大的技术和知识。她对小黄老板越来越崇拜,也就越来越关心他的命运。其实,这关心里边就包含着爱心,不爱是不会关心的。当然,女孩儿最关心的还是婚恋问题,她实在憋不住了,就乍着胆子问:“老板,你......为什么不结婚呢?”
  “我现在多自由,想跟谁玩儿就跟谁玩儿。结了婚就套上了枷锁,我才不上女人的当呢?可是话又说回来了,明知是个当,早晚还得上。”
  听了小黄老板的话,田玉晶心里暗笑:早晚我会让你也上这个当!于是就问:“那你最喜欢什么样的女人。”
  小黄老板指着田玉晶高耸的前胸说:“就两条儿:第一要M大,第二要听--话——!”
  “真讨厌!”田玉晶没敢说出口,她偷看了一眼自己的乳房觉得很自信。没想到男人的秘密就这么简单!也许他像讲电脑一样,故意简单化吧!为什么所有的男人都希望女人顺从?这不公平!应该男女平等才对。田玉晶反驳道:“难道,你说的不对我也要听吗  ?”
  “噎死(Yes)!我是你的领导,你不听我的就是‘反党’。我老爸就是这么教我的,懂吗?”
  “好大的帽子,不懂!”
“将来你就懂了。你什么时候全懂了,什么时候我俩......。”黄老板突然把后半句咽了下去,改口说:“我们要想办大事情,步调  一致才能得胜利。”
  “我尽量听你的就是了。”
  小黄得意地微笑着,突然猛地抱住田玉晶,在她的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说:“我有个大计划,过些日子我要亲自去广州进货。这门市就全交给你了,我相信你能照看好的。”
  田玉晶对老板的突兀举动一时没有反映过来。不过,她既然想让他“上当”就只好先顺从就是了。田玉晶试探着问:“你教会我这么多电脑知识,就不怕我跑了呀?”
  小黄听了这话更是摆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说:“我怕你跑?有没有搞错呀,你怕我把你扔掉倒是真的。嘿,嘿,......。”
  “你真坏!......。”
  CD光盘里播放着流行的迪斯科舞曲,那超重的低音本来就会使人激动,小黄又把音量突然放大。两人缠在一起同时倒下,行军床上的盗版光盘被他俩压得乱七八糟......。这是她第一次尝到了性的欢悦,这快感弥合了她过去的创伤......。

  小黄老板去广州了,据说要去几天。田玉晶耐心地等着,按部就班地经营着小店。
  有一天半夜,田玉晶看完了一盘VCD,刚要睡觉。“哐、哐、哐......。”有人砸门。田玉晶想,一定是黄老板回来了。除了他没人这么晚了还来店里,忙穿衣服边答应着:“来了,来了......,别着急。”
  田玉晶把窗帘扒开个小缝儿,天太黑,什么也看不清,只见几个高大的人影晃动就问:“谁呀?”
  “我们是公安局的,快开门!”
  田玉晶打开了店门,几个人同时拥进来了,为首的问:“有证件吗?”
  “有......。” 田玉晶吓得不知所措,哆嗦着掏出证件。
  来人看了看说:“跟我们走一趟吧。”
 “我得看着这店.......。”
 “还店哪,全没收!”
  不一会儿小店就被搬空了,田玉晶也被推上了吉普车。

   到了局子里田玉晶是一问三不知,她虽然不懂得“一字入公堂”这典故的重要性,但是她抱定不说一句对老板不利的话。莫说老板对她不错,就是对她不好,她也不能落井下石。她知道卖盗版光盘是违法的,但她没想到会这么严重。如果老板犯了事儿,肯定也会捎上她。保护了老板也就是保护了她自己,田玉晶可不傻。
  警察说黄老板在广州搞了一大批淫秽光盘,你也是参与犯罪。田玉晶咬定自己是打工的,内情一概不知。这倒是实话,她只是来挣工资的。
  警察又进一步问她,老板有没有搞下流的事儿。田玉晶却大加赞扬了黄老板一番。警察拿出几张淫秽光盘对田玉晶说:“昨天夜里你还看来着,你要老实交代!” 田玉晶说:“我也不知道老板进的是什么盘,我从来没卖过,只是拿出来检测一下......。” 警察疾言厉色地说:“看来,你很不老实!你要好好地反省反省!”
“不用反省,我们农村姑娘可老实啦......。”
“那你就好好地表现一下,配合我们的工作。揭发检举,争取立功赎罪。只要你把他的事都说出来,我们就保你什么事也没有。”
“我本来就什么事也没有,他有什么事儿,我一点都不知道。”
任凭警察的各种战术,田玉晶从头到了就是一问三不知。虽然后来田玉晶被放了出来了,但她真没见过这种场面,可把她吓坏了。

  听了田玉晶叙述,童明倒吸了一口凉气,他感到内心极度的压抑和郁闷。他闹不清自己的心理变化出自何因:是嫉妒还是同情?田玉晶的外在形象很可爱,而她的身事又令童明感到很可恶。
  “我的命怎么就这么不好?”
  “你比插队女青年幸运多啦!”童明的前妻插过队。
  “自从黄老板被抓以后,我好些天都提不起精神来。”
  “又怀上了吧?”
  “瞧你说的,我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姑娘了。”
  “后来呢?”
  “后来的事儿,你要是都知道了,就会更讨厌我了。算啦。我太累了,你也该休息了。”田玉晶回到了卧室,童明在书房的大沙发上碾转反侧了一夜,反正明天是双休日,童明准备睡它一上午。
  直到田玉晶做好了中午饭,童明才从沙发上爬起来。几天来,童明只要一睁开眼就趴在电脑前面。他虽然打字的速度不快,但编辑和修改文章却方便的出奇。目前童明的文章有了个大概的眉目,只是题目没想好,本来想写“现代妓女大揭密”,现在变成了“一个女人的遭遇”了。虽说田玉晶正向妓女的行列迈进,毕竟她和妓女有本质上的区别。妓女是以卖淫营利为目的,田玉晶还是想靠劳动挣钱谋生,在这个基础上再找个可靠的男人,然后结婚过日子。田玉晶没有想错什么,也没做错什么。只是命运老是捉弄她,她又没有能力反抗命运的安排。田玉晶曾失望地想:干脆,回家。种地、结婚、生孩子!可是又一想:然后呢?我的孩子继续种地、结婚、生孩子!算了,越想越烦,赶紧找工作去吧,没有工作连饭都吃不上,还谈什么理想!

  田玉晶失去了黄老板又没了着落,她只能再回到“三角地”等待着命运的安排。
  三角地那种地方和旧社会的“人市”没有什么两样,只要能被急于雇人的主家看上眼,这些“盲流”——到都市来的廉价劳动力,基本上是不会没事情干的。虽然那里是“人贩子”经常出没的地方,但也是警察巡查的重点。雇人的和被雇的都加着十分的小心。当田玉晶被一个五十多岁老头儿看上后,思量再三田玉晶还是跟着他走了。
  田玉晶被老头儿接到家中一看,这还真是一个知识分子家庭,两室一厅被装修的书卷气十足。客厅的一面墙满是书架,写字台上满是图纸,奇怪的是一进门的玄关处,竟摆着块半米高被切去一角的大水泥坨子。后来才知道这是主人的研究成果,这个样块儿原是展品,现在搬到家里来成了一件很有特色的纪念性装饰物。
  说了半天您当这老头儿是谁?原来他就是材料工程师郑全恒。如今他已经是新型材料研究所的副所长了,说是老头儿,其实也不算老。“女人四十豆腐渣,男人四十象枝花。”四十五岁才刚够当总统的资格,五十多岁还算老吗?这枝花开得正艳呢!他曾出任南郊大型构件厂的副总工程师。京郊好几个乡镇企业都是他一手扶植起来的。别看他郑全恒窝居在城里的一个小两居里。他那在大兴县一个小区里的两居室,还有远郊的大三居,都只是某个乡镇企业送他的部分礼物而已。外人只知道他很有钱,但是他究竟有多少产业谁也不清楚。
  郑全恒的研究项目是“钢纤维水泥构件”。目前,大型的建筑都是用钢筋做水泥的骨架,但在复杂的构件中钢筋的绑扎就非常困难。为了解决这个问题,郑全恒想用钢纤维代替钢筋,在混凝土搅拌机里直接加入比碎石直径略长的螺旋状钢纤维。因为螺旋状钢纤维搀杂的密度较大,在混凝土的边边角角都有纤维拉扯,所以这种构件比普通的钢筋混凝土的强度高的多。这个项目在理论上是成立的,虽然这象合“麻刀灰”的道理一样简单。可是,在实际操作中螺旋状钢纤维的比例应该多大,是要通过无数次实验才能做出可靠的结论的。最重要的是螺旋状钢纤维的制造工艺问题,才是最难最难的呀!
因为郑全恒业务繁忙,田玉晶只是负责照顾身体虚弱而且是有孕在身的女主人。听郑全恒介绍,女主人也是个工程师,原先也曾是个工作能力极强的知识分子。不过现在抱病在家,需要有人照顾。郑全恒只是星期天才回家一次,其余的时间田玉晶除了伺候女主人,也没有更多的工作。虽然很轻松但也挺熬人的,因为孕妇身边是离不开人的。

  郑全恒安徽人,在北京的一所中专技校毕业,分到建材厂后,就赶上了“文革”。别人搞派性,他就搞对象。别人写大字报,他就写情书,郑全恒的家庭出身是三代贫农,可以说是“根红苗正” 了。两派都争取过他,而他却说:自己只懂技术不熟悉政治,本人出身就“红”,自己再“专”一点,岂不是“又红又专”吗?目前又在和一个工人搞对象,这不就是“知识分子与工农兵相结合”吗?弄得两派对他也没什么办法。所以两人在单位一直都很逍遥。不过“文革”结束了,他们俩的婚姻也就结束了。两个人的结晶也由女方带走了。
  郑全恒从工厂考上了大学,在学校里和同班的同乡交朋友,两人商量好大学毕业再结婚。可女方毕业后就和一个“老外”跑了。
郑全恒的第二次婚姻是他大学毕业分到了研究所以后,他又看上了一位年轻的女工程师张艳。他俩同在一个办公室里,两个人的办公桌面对面,每天上班两个人都是脸对脸,一台头两个人就眼对眼。朝朝夕夕两个人就会越看越对眼儿。据说两个人面对面看上个一年半载的,连模样都会越来越象。郑全恒和张艳在办公室里的故事并不多,两个人每天都埋头在办公桌上整理资料、绘制图纸,只是在办公桌下,两个人的脚时不时的总碰在一起。郑全恒常常假装很不经意地试探着张艳的反映,见对方也没有烦气,郑全恒索性蹬掉皮鞋,用一只脚肆摩张艳那丰满的小腿肚子。张艳虽然嗔怪地瞟上一眼,但也不言声,继续若无其事地忙着手头的工作。两个人的故事大部分都发生在公园里,关于这些就不必细说啦!总之,两个人越来越亲近。郑全恒感到张艳是他当今很难得的助手,张艳觉得郑全恒是她今后很坚实的依靠。
  张艳早年丧父,她和母亲住在两居室倒也清净。自从张艳把郑全恒请到家以后,居室里显得比以往热闹了许多。张艳真可谓是个女强人,不但在工作上能独挡一面,在生活上也是个能力很强的女人。总之,家里外头都是一把好手。每次郑全恒来都不空手,他想吃什么就买什么,无论郑全恒买什么,张艳都能料理的妥妥当当。这都是张艳的母亲口传心授的绝活儿,平常女儿上班老人做饭,自从郑全恒来后,都由张艳亲自掌勺儿。三口人就象一家子似的,过得满有滋味。也许老人少有造化,没等女儿结婚就到西方找老伴去了。刚刚有所生机的家又寂寞起来。郑全恒和张艳都是不甘寂寞的人。两人办完了丧事没多久,接着就办喜事。
  
  郑全恒和张艳在项目的研究上也真是配合默契。其实,这个项目郑全恒只把握大方向,具体试验都是张艳亲自完成的。郑全恒无论在单位还是在家里都离不开张艳。所以张艳在郑全恒面前有绝对优势。大凡独生女都有独性子,婚后的张艳独霸天下的性格更是越来越突出,就连吃屎也要把尖儿。郑全恒是南方人爱吃米饭炒菜,张艳是北方人爱吃馒头、饺子、炸酱面。自从两个人结婚后郑全恒的所有的生活习惯都改得随张艳了。事业型的人都知道:只要干工作就难免有失误。只要出了问题张艳就怨天尤人,绝不检查自己。在单位张艳的这个毛病还不算突出,尤其是一到家里她就处处挑毛病。张艳对郑全恒颐使气指,郑全恒倒也能忍让,尤其是张艳怀孕后,张艳更加肆无忌惮地在两个人的世界里独霸天下了。
家庭是社会的细胞,但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。

  田玉晶来时郑全恒特意嘱咐她,一切都听女主人的,否则就会惹一大堆麻烦。虽然田玉晶加着十分的小心,但是很难得到女主人的满意。尤其是一天三顿饭,一次也不能少。不是淡了就是咸了,不是热了就是凉了,不是多了就是少了。不是快了就是慢了,不是早了就是晚了。怎么都不是,索性不干了,可郑全恒就是不放她走。田玉晶问:“你们知识分子不都是特别有教养吗?”郑全恒对田玉晶耐心地解释说:对任何事物的看法都不能太“概念化”。有教养不是知识分子的专利。有教养那还要看是由谁教养出来的。我上小学的时候班主任老师就打成了“右派”,楞说他是资产阶级知识分子。到了“文革”时又打击“臭老九”还说他是资产阶级知识分子!我就不服气,中国就没有经过资本主义社会,所以根本没有资产阶级知识分子。中国的知识分子都是封建社会培养出来的“封建知识分子”。这些“封建知识分子”都是奴化教育的产物。“狗咬狗——, 一嘴毛。”就是封建知识分子的最大特点。什么“反右”,什么“文革”,都是这帮奴才自己整自己搞起来的,主子一有怪罪,这帮奴才就互相掐,从没想过主子有没有错。鲁迅早就说过,只有奴才欺负弱者。这些道理开始我也不懂,是我的右派老师为我诠释出来的。我是新中国培养出来的,“文革”中我也不能列为无产阶级。所以我干脆当“逍遥派”,反正我是什么“分子”也不由己,人家想怎么定就由人家定去吧。现在人们又使劲吹捧“知识分子”,其实他们的知识都没有经过实践的检验,他们的知识最单一。在这么复杂的社会里,他们的科技知识得了满分,他们的社会知识也许不及格。现在的“知识分子”被老农骗得一愣一愣的,跟傻子一样。你现在又说我是“知识分子”,我觉得这跟骂我差不多。
在郑全恒的身边,田玉晶觉得的确比自己在学校里学得东西更扎实,尤其是郑全恒教她的都是真东西,甚至比在小黄老板那里学得还全面。自己虽然要忍受点儿他媳妇的气,但能学到好多新鲜知识,这会对自己的将来是大有好处的。有得必有失,掂掂分量,田玉晶塌心多了。
  和郑全恒相处时间一长了,田玉晶也了解到郑全恒的许多弱点。郑全恒虽然比小黄老板文质彬彬多了,但他太缺少“猛男”的气质了,这并非她对小黄老板情有独衷。郑全恒也不如女老板精明,其实太精明的人姑娘并不喜欢。郑全恒的虚荣心也太强,他甚至不喜欢别人叫他所长,大概怕别人误认为他是厕所的所长吧,他一直要求田玉晶也叫他“郑工”,因为这是“郑工程师”的简称,决不会使人产生误解。田玉晶也和其他女人一样,爱把她所熟悉的男人做精细的比较,而正是这种比较,实实在在地害了她们。这种比较所产生的结果就是患得患失,患得患失的结果就是使她们失去一切。
现实生活不容许田玉晶再来去匆匆地失去一切了,她决心跟定郑全恒了。田玉晶并不懂得“价值观”这类理论名词儿,她非常现实:谁能对她的生存有保障,她就跟着谁。至于会出现什么麻烦,她顾不上深思熟虑,反正人活着就有麻烦,没这种麻烦就会有那种麻烦。就是死了,死后还会有一大堆麻烦呢!

  郑全恒和张艳结婚六年,楞没有生出一个孩子。有些女人也真怪,没孩子的盼着能生个孩子。有孩子的人又烦生孩子。张艳总算是怀上了一个小孩。郑全恒在单位忙着研究他的课题,回到家就更忙。他还要研究女人在肚子大了以后的种种难题。郑全恒实在忙不过来了,尤其是在家里,他需要个实实在在的助手,尤其是田玉晶这样的好帮手。
也许是老两口子都太瘦了,这小孩也瘦得象一把骨头。加之女主人产龄太大,这母女俩都病殃殃的。最后两人都住进了医院,田玉晶也跟着陪住,伺候这母女俩。
  经过在医院大把大把地花钱,最后还是女主人一个人出院了。小孩子独自一人“太平”去了。田玉晶又回到家里继续照顾女主人。
  这回,田玉晶除了给女主人做做饭、买买药、收拾收拾屋子外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,倒也清闲自在。前面已经说过了,人一轻松就容易出事儿。不过,有了上次的教训,田玉晶到了星期天再也不肯休息了,她在这家除了翻翻报纸、就是看看电视。报纸和电视上总有大批拐卖妇女的消息,她就更不敢出家门了。张艳的身体大不如前,她也希望能有个人这么无微不至地伺候她,郑全恒更巴不得有这么一个塌塌实实的姑娘为他里里外外地照应着,真舍不得让她走。

  郑全恒见田玉晶塌实、安稳,长得又文静、漂亮,凭着直觉他认为:“儒子可教也。”要说培养人材也不是件容易事儿。好在这姑娘还算年轻,一个人的世界观在十四、五岁就已经基本形成,超过二十岁就没有什么可塑性了。尤其是女孩,一搞过对象心就不在肚子里啦。农村的姑娘超过十七、八岁就定亲,吃过定亲饭就算是人家的成员了。你还没培养出来,姑娘就已经接到婆家去了。所以郑全恒特意问过田玉晶:“定过亲吗?”姑娘摇摇头,“搞过对象吗?”姑娘摇摇头。郑全恒决定让她留下来,并鼓励她多看书,如果准备的比较充分就考夜大。姑娘点点头,这更增加了郑全恒的信心。他决心培养田玉晶当自己的助手。
  为了培养田玉晶,郑全恒可没少下工夫。先从衣、食、住、行开始:衣冠要整洁,勤洗勤换。穿衣要得体--“老要张狂,少要稳。”既不能打扮的花枝招展象个“野鸡”也不能土里土气地没有品位。当然,这置办行头是都要郑全恒大出血的。吃饭也是艺术,营养过剩会发胖,营养不良会得病。连喝茶都是茶道艺术,何况做饭啦。在饭馆叫菜讲究色、香、味、形。到家就得做饭,在家吃饭才会真正地享受家庭温暖。不会做饭,没有生活能力还算是女人吗?家庭用餐,样式要多、速度要快、味道要好、用料要省,讲究经济实惠。在外面吃饭要讲究规矩、讲究斯文:多好吃的菜也不能吧叽嘴。细嚼慢咽,“吃饭出汗一辈子白干。” 田玉晶要学的东西太多太多,有生以来头一次听说吃饭还有这么多学问:吃中餐,厨师一上汤就是要撤席。吃西餐,正相反,要先喝汤。喝汤时,要用勺子从胸前的盘子边往盘子中心崴。左手拿叉子右手拿刀子,两样交叉放在盘子上,服务生就会来收拾餐桌......。总之,最后的规矩就是郑全恒要大掏腰包!各种场合还有许多规矩。譬如,坐要有坐相,站有站相。坐如钟,两腿合拢,不能歪肩斜腰。走路要挺胸,目光要平视,不能左顾右盼眼珠子乱转。更不能扭腰摆屁股招摇过市。过马路要先看左后右,见到汽车宁停别跑。总之,到处都是规矩。郑全恒也不管田玉晶耐烦不耐烦,铁定地说:“理解的要执行,不理解的也要执行,并在执行中加深理解。”田玉晶在小黄老板那里已经受到了教益:“听话就是了。”
  田玉晶也没想到郑全恒会象训练“克格勃”一样的严格,不过倒真的让她这个农村姑娘大开了眼界。尤其是到了游乐场所,更是开心的不得了。据郑全恒说还要学琴、棋、书、画。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哪!管他呢,反正学什么都是对自己有好处。田玉晶早就听人说过:“结婚是错误,有了孩子是债务。离婚是醒悟,没有傍家儿是废物。”当时她并不理解,现在她体会到了这话中的真谛。有郑全恒这样可靠的人做自己的“傍家”,再也不用瞎做什么青春梦了。田玉晶比别的小女子更聪明,她并没有过多的奢望,她的想法很简单:只要姑娘我不拆散他们的家庭,我的生活就有保证。我要枉想和他结婚,那就是自掘坟墓。只有这样,我才能生活感情两不误。事情往往是没有奢望的时侯成功率反而更高。田玉晶只想获得一小片生存空间,没想到这空间会这么广阔。这真是:“逢山此去疑无路,柳暗花明又一村。”呐! 郑全恒最欣赏的是田玉晶掌握自如的分寸感。这小小的女子,你需要她放开的时候,她会撒野似的疯玩儿。你需要她收敛的时候,她会象淑女一样文静。最关键的是郑全恒需要什么时候“放”、什么时候“收”,都不必操心,田玉晶会掌握的妥妥帖帖。大概只有“女间谍”才能做到这一点。所以郑全恒可以放心大胆地经常带她去跑业务。这使田玉晶在气质上更是不知不觉地大有长进。
  田玉晶毕竟是个高中毕业生,再加上本身的聪慧,她很快就摸出了门道。无论在什么场合她的举止都非常得体。她自己也总结出一套经验——少说多做,只要少开口别人也不知道你的水平有多高,只要你认真地看着对方的眼睛,对方就认为你是听懂了,并且很尊重他。于是对方就会加倍地尊重你。
  每到郑全恒亲手扶植起来的工厂里,谁敢小看郑工身边的这位形象突出的田小姐?上上下下哪一个见了田玉晶不点头称她是田小姐?出差到了外地,哪一个不称她为田助理、田女士?田玉晶觉得无论多高职位的人,都像个孩子一样非常好哄。这不但好玩、有意思、还有一种满足感。郑全恒也觉得带着田玉晶去公关,简直就是带着个活广告。常此以往,田玉晶越来越象郑全恒的得力助手了。怪不得老板都爱带“小密”,郑全恒和田玉晶也都是头一回尝到了“小密”滋味,所以两个人也就越来越铁越来越密了。
男女之间的情感总会发生变化的。“异性相吸”毕竟是固有的定理。郑全恒更是信奉:“食、色,性也。”的人生哲学。此哲理的真正含义就是:吃饭、性交乃是人的两大本性。说明古人都敢把吃饭和性交划等号,何况现代的云云众生?这两样不用学,谁都会,谁也离不开。而且无论职位高低、无论是男是女,谁都难以超脱如此之俗。尽管郑全恒在“本性”问题上并不保守,但他毕竟是个老知识分子,还能保持一定的绅士风度,决不会像如今的年轻人那么敢肆无忌惮地召若是非。
田玉晶因为受过猛男的蹂躏,所以她对所有比较主动的男人都恐惧感。如今她在一个老男人面前反倒有一种安全感。一开始,当他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,并不是故意玩儿深沉,而是两个人都有点儿“麻杆儿打狼--两头害怕。”郑全恒虽然很想表示对田玉晶的爱意,但又怕田玉晶嫌他老而突然翻车。田玉晶虽然很佩服郑全恒的事业有成,但又怕郑全恒嫌她轻浮而把她辞掉。
  虽然田玉晶觉得郑全恒的年龄是大了一些,但他比年轻人成熟多了,跟了这样有成就的男人,首先是吃喝不愁,而且这种男人随着年龄见老,反而越老靠得越牢。如果找个年龄相当的小白脸儿,首先是不成熟,前途不稳定,随着年龄渐大,刚有点儿起色就会另找新欢,越来越不可靠。与其让不可靠的男人白占了便宜,还不如在可靠的男人面前多得点实惠。
  郑全恒觉得田玉晶是太嫩了点儿,也就是说——层次低了点儿。但是,她比成熟的女人好把握多啦。成熟的女人总想把到手的男人搅碎了,然后再根据自己的想象重新塑造这个男人。田玉晶在郑全恒面前比张艳温柔多啦,更是顺从多啦!拉一拉姑娘的手如同回到了十八九,再拉拉老婆的手如同左手拉右手。想当初郑全恒只是用脚尖勾了勾张艳的小腿肚子,两个人就成了夫妻。现在,张艳就是把小腿肚子翘到他的脸上,他也会无动于衷的。人的感情真是个奇怪的东西!
  常言道:自古红颜多薄命。那是因为凡有点姿色的女子,其身边所有的男人都会在不同程度地打她的主意。我郑全恒难道不也是其中的一员吗?他暗自揣摩:田姑娘进了社会这个大染缸,与其让自己身边的这个女人和别的人去乱搅合,还不如我这近水楼台。现在的社会风气太污浊,他不跟田姑娘风流,田姑娘也会跟别人风流。还不如在我跟前安全些,而且她还能学点儿真本事。郑全恒虽说称不上是情场老手,但“酒不醉人,人自醉;色不迷人,人自迷。”他认为谁也经不住诱惑。他常看些东、西方的言情小说。他也知道艺术只是展现人们梦想的,只能过过眼瘾而已。谁要是在现实中去模仿小说的情节,他不是神经病,也是“暂时性脑缺氧”。有人说:只要男人能有文武双全的征服力,女人又很倾慕,男女之间就会没有任何界限和阻隔。郑全恒总结出,对付女人只要有精力:“文雅疼爱怜,富贵且休闲。”足矣。如果把男女只看成雌雄,那就和动物没什么两样:强者为王,王者占有!

  写到这里,童明的思绪有些紊乱。他觉得田玉晶的女人味儿太浓了,的确有许多吸引男人的地方。童明认为男人们都喜欢田玉晶,是因为他们不了解她的经历。田玉晶的复杂经历实在令童明望而却步。最令童明百思不得其解的是,古代的许多达官、巨商甚至士大夫也敢纳妓女为妾,难道他们就不嫌妓女的肮脏经历吗?也许是妓女的性技巧太令男人消魂了,但家有爱妾的男人为什么还要去妓院寻欢呢?太不可理解了。也许是男人的占有欲在作怪,但他应该占有纯洁的女性呀?大概即使沦为妓女的女性也有纯洁善良的一面吧。是啊,郑全恒的妻子倒清白,可她的另一面也会令男人厌恶的。男人和女人都是人,人人都有两个面儿,说白了都是“两面派”。虎狼有恶毒的一面,也有善待亲子的一面,而人就更复杂啦!想到了动物,童明觉得人和动物没多大区别。两性之间,性的吸引是第一要素,情感是后来生华出来的。市场经济把一切都变成了商品,性又是物种的第一需求,有需求就有市场,有市场就有交易,有交易就会有一系列的问题。童明越想越乱,他突然意识到乱的根由还是来自田玉晶,童明不敢承认他对田玉晶已经产生了较为复杂的感情困扰。

  有一次,郑全恒要到青岛出差。青岛的关系户几次请郑全恒前往指导,郑全恒拿足了架子,决定特意带田玉晶一起前往。
  自从来到郑全恒的身边,对田玉晶来说,那是有生以来头一次的事情太多啦。她觉得郑全恒把她领进了一个全新的世界,尤其是到了青岛,郑全恒带她来到海边散步,使她看到了真正的大海。田玉晶头一次看到大海有些茫然了,那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兰色的海洋。她看到的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灰蒙蒙:灰蒙蒙的海水,灰蒙蒙的天空。她没有看到巨大的白色浪花,而是平静的海面,她不相信这就是她一直向往的海洋。为了证实自己的所见,她特意捧起一捧海水。那也不是清澈的海水,看到的虽然不是满水的污浊,但水中辩认不清的小小的杂质和一只张满了触须的海生物。她一扬手把水洒向天空。她想象出这汪洋大海中会有无数种她全都叫不上名子来的怪东西。更有许许多多可怕的食人鱼类。不过,这汪洋大海的广阔和深邃那是无可置疑的。“树林子大了,什么鸟都有。”何况这么大的海洋更是什么都容得下。正因为如此才称得上“海” !
  田玉晶来到海边最大的感受就是自己太渺小了,在这大千世界里,自己就象大海中的一滴水,或是一个不起眼的微生物!无论海水多么多么的不纯净,大海仍然不失其伟大!

  晚上郑全恒和田玉晶两人住在乡办企业事先安排好的宾馆里。晚餐过后宾主必然要“OK”一番,这似乎已经成了法定的惯例。没有这个节目好象很不够意思,尤其是对“贵宾”的到来,更要提高招待规格和档次,郑全恒虽然不是领导,但他有技术,知识就是生产力,知识就是资本,“知本家”比过去的“资本家”还值钱。所以大家把郑全恒当成了“财神”,招待“财神”当然不得漫待。酒足饭饱后更要让“贵宾”玩个痛快。要是在平常郑全恒绝不去歌厅之类的娱乐场所,他并非不想娱乐,也并非自我清高,而是感觉那地方太低档。有一次老同学拉他去了一趟歌厅。老同学在歌厅非常放肆,见了小姐就动手动脚,大开小姐的玩笑。老同学竟敢当面问小姐是不是“处女”。小姐也不示弱地说:“在我回答您的问题之前,能不能先问你个问题。”老同学满不在乎地答到:“可以,可以。”小姐问:“听说您是个国家干部,不知道您的官儿有多大?” 老同学笑着说:“我是公司总经理,虽然还没有升为正处级,但是相当于副处......,不好意思啦。”小姐莞尔一笑说:“这就好回答您的问题啦。我和您一样,我也相当于副处......不好意思啦。”在座的先是一愣神,当明白了小姐的意思后,满座哄堂大笑。笑罢小姐又道:“您到我们这里来还想找处女,现如今能保住自己的老婆还是‘处妇’都不容易啦。”又是一片大笑,这位老同学解嘲地说:“就冲你的外交辞令,我也要和你好好地会一会!”
  自从在歌厅里老同学被小姐戏弄了一次后,郑全恒再也不去这种娱乐场所了。这次来青岛由主人作东,郑全恒才盛情难却。尤其有田玉晶作陪他放心多了。主人看到“贵宾”自带小姐,高兴的不得了,因为这将节省一大笔开支。所以在歌厅里大家都为郑全恒捧场。在掌声的鼓励下郑全恒拿起了麦克风说:“首先感谢各位的热情招待。今天格外高兴,我也格外地献上一首自己编的歌词,借老曲子为大家和我的田小姐唱上一曲!”大家一听立刻起哄架秧子地噢噢乱叫,闹得田玉晶的脸红一阵紫一阵。这是她有生以来头一次得到如此巨大的欣慰,她真的“晕菜”了。好在灯光逐渐地暗下来,田玉晶深陷在宽大沙发里,幻觉是躺在郑全恒的怀里。随着乐声渐起郑全恒一展歌喉:      “来也匆匆,去也匆匆。
      世间就象走马灯。
      究竟谁追谁?
      情感的事儿谁也说不清。

      来也匆匆,去也匆匆。
      忙忙碌碌度人生,
      究竟为什么?
      真真假假谁也说不清。

      来也匆匆,去也匆匆。
      来来往往都是情。
      什么是幸福?
      过好当前的每一分钟。

      来也匆匆,去也匆匆。
      似水流年去无踪。
      谁能永长生?
      把握现时的人最聪明。”

  一曲终了,掌声、叫声、口哨声此起彼伏。田玉晶激动得瘫在了沙发上,虽然歌中没有一个“爱”字,但她觉得这个字在歌厅内绕了几圈儿后就直接灌入了她的心田......。
  晚上,当然是两人同住一室啦。田小姐一直都沉浸在幸福之中,关上门后两个人就都身不由己了。
  一觉醒来,田玉晶又恢复到了现实之中。她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么温柔的爱抚。她第一次体会到当男人不是索取而是给予时的奇妙差别,她又一次尝到自己心甘情愿的奉献时那种难以言状的幸福感。她更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这么大的福份。因为她知道自己有一段不可告人的秘密身事,他不知道郑全恒是否发现了她的秘密,郑全恒常在她面前给旁人讲“相当于副处”的故事,也许他是借故讲给我听的吧。她对郑全恒在床上的“尽性”还是吃不准。也许眼前这男人把她的恐惧当作是处女的羞涩呢。也许眼前这男人正在自责占有少女的错误呢。也许眼前这男人正在为自己忘情的后果而悔恨呢。为了解决她内心的疑惑,田玉晶战战兢兢、吞吞吐吐地问郑全恒:“你是真的爱我吗?”
  田玉晶听不到回答。就又接着问:“你就不怕媳妇跟你打架呀?”
  “你不觉得问晚了吗?”郑全恒顿了一下,紧接着反问道“我辛辛苦苦为家里捞钱,难道还不能享受一下呀?”
  “原来你只是图一时的享受,你敢这么问你老婆吗?”
  一切都走了味,尤其是一提起老婆,郑全恒陷入了深思。
  老婆这一关的确不好过!可郑全恒现在已无力自拔。管他呢,老同学讲话:“阎王爷玩儿小鬼儿——舒坦一会儿是一会儿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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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实名:韩昌凯
2000年8月 初稿
2001年9月 定稿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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